笔趣阁 > 我本闲凉 > 57.第057章 亡羊补牢

57.第057章 亡羊补牢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不知道。

    对于薛况的个人习惯,她竟然一概不知。

    一则因为陆氏与薛况的关系本就生疏,也没有留下什么与此有关的只言片语;二则薛况去世已近六年,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周围的人也不怎么提起薛况,府里的下人都换了一波。

    陆锦惜即便是想知道,其实也没处打听。

    若着意去打听,则显得太露痕迹。

    更何况,她其实也没想过,自己会面临如今这境况啊……

    看薛廷之这眼神,陆锦惜疑心自己应该出了错,但不好确定是因为薛廷之听着这个故事太离谱,还是发现了她所言的故事里有哪个细节不对。

    若是被看出破绽……

    那才是好玩了。

    迎着薛廷之那目光,陆锦惜的眸底,隐隐有几分深邃的暗光流转,但她掩饰得很好,即便心内有所猜测,脸上也不露。

    当下,只摆出一副略微诧异的表情,笑着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真是,外头的丫鬟也不知道规矩,不通传一声,平白叫你们在外头等着,是该教训了。”

    刚听完故事的薛迟与罗定方,听见声音,这才回过神来,朝门口看去。

    薛明璃与薛明琅就在外面站着,倒也跟他们一样,才从故事之中回神。

    两个小姑娘,脸上的神情都有些恍惚。

    独独薛廷之,眸光一敛,便已经躬身拜下,只道:“拜见母亲,给母亲请安。廷之与两位小姐来时,只听母亲在里面将故事,甚为专注,不敢打扰,所以不曾请人通报。不过也并未等上多久,还请母亲容谅。”

    容谅……

    陆锦惜的目光从门口那几个丫鬟的身上扫过,又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青雀,终究还是将心里一些想法压下,暂时不去算账。

    她面上笑容不减,只招呼他们进来:“可别在外面站着了,进来坐吧。”

    几个人这才走了进来。

    罗定方年纪还小,也没有什么避嫌的说法,长幼内外几人之间见礼,倒也颇为好奇模样。

    过后了,才都被陆锦惜叫着坐了下来。

    薛明璃两手交叠在身前,知道陆锦惜今日要找琅姐儿说话,所以一坐下就有些忐忑。

    薛明琅今天却是被强拉过来的。

    她本不欲过来,却不知璃姐儿哪里去找了薛廷之来,硬哄着她来请安。所以此刻,她脸色不大好,虽请了安,却也不看陆锦惜一眼,一副执拗模样。

    陆锦惜已经打算今天解决这个问题,所以见了也不十分介意,只向他们道:“今日出了趟门,已经给你们都选了礼物。回来时候,已叫丫鬟往你们院子里送了。都是随意挑选的,若你们看着有哪个喜欢,或者房里缺了短了什么东西,尽可报上来,回头我再为你们添置。”

    礼物是之前就送出去的,几个人都有。

    薛廷之也早早就收到了。

    是一把蜀产的洒金扇儿。

    扇面绘着山水图纹,贴以金箔装饰,甚为名贵,下头还缀着一枚黄玉扇坠儿,送来的时候,只合拢放在锦盒里。

    丫鬟说是二奶奶叫人送来的,说是今天出门给带的。

    他当时看着,其实是说不出什么感觉的。

    那时便猜,该是别人也有。

    如今来了陆锦惜这里,听她说起,便知道自己所料不差。

    薛廷之微微垂眸,在其余人道过谢后,面上也平静毫无异样,道了谢:“母亲送的扇子,廷之也收到了,诚谢母亲一片美意。”

    哦。

    其实她就是随手买的,凑个数罢了。

    陆锦惜对薛廷之的感觉,始终很奇怪:不大喜欢,也不大讨厌,不大放在心上,但又有种莫名的在意。

    但因为上次窥见了这孩子一瞬间的情动,她对待他的时候,心里其实格外小心。

    听他谢她,她只将两手交叠放在膝上,笑得疏离且端庄:“不过也就是把扇子。路过的时候看见,顺手就买了。大公子不嫌弃才是。”

    顺手。

    这两个字,好似两颗钉子,一下又扎进了薛廷之的心里。

    他面色无端端地白了一下,隐约察觉到了陆锦惜对自己的态度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

    “母亲相赠,岂敢嫌弃。”

    巴望着他嫌弃才好呢。

    只是这话陆锦惜也不会说出来,如今只略略将态度摆出来,让薛廷之知道一些也就是了。

    一旁的薛迟,则是看了看自己的左边,又看了看自己的右边,想着自己回来得迟,也还没去自己的屋子里看过,不知道礼物是不是就在那边。

    他心里痒痒,憋不住问道:“娘亲,我有吗?”

    “有……”陆锦惜看他那期待的小眼神,有些无奈地摇头,“哪里又敢忘了你这个小祖宗?”

    “啊,娘亲真是太好了!”薛迟顿时高兴极了,差点就要从椅子上蹦起来,但又马上道,“不过娘亲你不要告诉我是什么。等我回去看的时候,才有惊喜!”

    个小孩儿,规矩还多。

    陆锦惜心里又是一口气叹出来,当然还是依着他:“是是是,都是你最大。你要惊喜我就不说,你要听故事我就给你们讲,好了吧?”

    “娘亲刚才是在给弟弟讲故事,讲爹的故事吗?”

    薛明璃刚才也在外面,听了大半。

    此刻听陆锦惜提起“讲故事”,一下忍不住好奇,小声地问了出来。

    陆锦惜笑道:“你们也都听见了不少吧?也就是今天迟哥儿跟罗二公子来,因见了那一柄洪庐剑,不知怎么就扯到了大将军的身上,要拽我讲故事。我便凑了几个说书先生常讲的段子,瞎掰了几段。”

    说书先生常讲的段子?

    瞎掰?

    旁人听着这一段话,其实都没什么感觉。

    但对于曾在边关,也对薛况有一定了解的薛廷之来说,这一段问题可大了。他想起自己先前听见时,那冒出心底的怀疑来。

    一张脸上,依旧有些苍白。

    他注视着陆锦惜,便极其自然地接了她的话:“母亲过谦了,这一段故事讲的也是极好的。廷之听着,倒与当初蔡先生讲的八i九不离十。”

    蔡先生……

    陆锦惜回忆看过的战报,便知道薛廷之说的是谁了。

    薛况当年在边关作战,一人执掌虎符,统领大军。

    麾下大小将军十来个,包括如今的九门提督刘进,方少行崭露头角太晚,初时在那边还不怎么排得上号;除此之外,还有一人十分引人注意。

    这个人,便是蔡修。

    此人在军中也没有什么爵位,但说话却能当半个薛况,乃是军中第一的智囊,军师之中的军师。

    俗称“白纸扇”是也。

    薛况的旧部,在战事结束之后,有的回了京城做官,比如刘进;也有的被分散到了边关各处日常驻防,并未回过京城。

    这军中白纸扇蔡修,据闻曾回过京城,但最终又回到了边关。

    如今没仗打了,也不知是在干什么。

    陆锦惜知道薛况在边关待过,却不知道他竟然知道薛况当年那些事。

    “我记得那一战的时候,你应该是还没有出生吧?不过能得蔡先生为你讲述当初的故事,也是很幸运了。我也不过就能看看战报,据此胡诌。你既然听过,不如也为我们讲讲?”

    小孩子们都喜欢听故事。

    他们也听不出陆锦惜话里藏着的深意,所以只是格外期待,个个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薛廷之。

    但薛廷之却听出了那一点点的……

    讽刺。

    作为薛况的正妻,她只能从战报上得知丈夫的一切。

    如今这样藏着暗针对他说话……

    说到底,即便薛况去了六年,她也还是在意的吧?

    这个念头,就这么从他脑海中划过,却一点也平淡不起来。

    薛廷之的手指,悄然僵硬了一些,有些发紧,只微微勾唇笑起来。

    “母亲有命,不敢不从。”

    “只是蔡先生讲得实在简略,只说父亲初来乍到,的确遇到一些刁难。但事后,无一不为父亲所折服。”

    “斩伊坤太子,乃是三招取首级。盖因其人气焰嚣张,并未将父亲放在眼底。”

    当年的蔡修,其实也很年轻。

    算算今年其实也就跟薛况差不多岁数,三十三四,当初说话,只带着一种老气横秋的口吻,夹杂着隐隐的嘲讽。

    薛廷之知道,那是嘲讽那些当初轻视薛况的人。

    “伊坤太子一死,匈奴军队,便陷入了内乱,群龙无首。”

    “云州城因此得了喘息之机,父亲也就成为了力挽狂澜的英雄。庆功宴上,百姓们都献上了当地独有的烈云酒,犒劳军士。”

    “城中原本的那些守将,都在此宴之上,给父亲敬酒,为先前的无礼赔罪。”

    说到这里的时候,薛廷之的声音,也自然极了,就好像他说的便是当初蔡修说的一样。

    那俊逸的眉眼之间,隐隐带着边关凉月的幽冷。

    目光投向陆锦惜,却是不动声色的:“父亲最终与他们共饮,杯酒泯去之前的一切恩仇,便成了云州城当之无愧的守城将军。”

    温酒斩伊坤,当然是不存在的。但事实上,薛况斩杀此人,取其首级的速度,也绝对不慢。

    陆锦惜先前的编凑,除了略有夸张,竟真的是八i九不离十。

    长而浓密的眼睫一颤,她眼底的神光,在其阴影的覆盖下,却变得有几分晦暗不明。

    听了薛廷之的话,她竟沉默了有一会儿。

    “母亲,您没事吧?”

    眼见她竟不说话,薛廷之有些迟疑,终究还是问了一声。

    “没事。”

    陆锦惜仿佛这才反应过来,但抬眼注视他的时候,眸底却越发疏离起来,笑容浅淡得几乎快要看不见。

    “只是有些没有想到,大将军在军中也喝酒,我本以为……”

    后面的话,却没说了。

    薛廷之一时忍不住打量她,却只见她眉眼都低垂,笑得好像有几分勉强,平白给人一种苍白的感觉。

    于是忽然觉得自己很残忍。

    ——他竟然在怀疑她的身份。还编造了莫须有的事去欺骗她,想要试探她的虚实……

    薛况在军中,的确是滴酒不沾的。

    他不是不喝酒,只是喝酒容易误事,而他治军极严,即便是打了再大的胜仗,只要戎装在身,他就不会碰一滴酒。

    在哪里都如此。

    陆锦惜不过是仅能根据战报推知当时的情况,又加进说书先生们的言语,凑成这么一个故事。

    即便这个斩伊坤后饮酒的细节,在他听来是如此地突兀和不对劲。

    可听她方才的言语,分明是知道薛况在军中不饮酒的……

    对她来说,刚才所言,兴许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可从他口中得知薛况竟然饮酒这样一件事的时候,她心中又该是何等的感觉呢?

    会失落?

    失望?

    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他欺骗了她,可眼下却无法开口说出半句话,以挽回这个谎言。

    薛廷之只能看着她,陷入一种奇怪的沉默。

    这样的沉默,被陆锦惜看入了眼底。

    但她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心底已经是冷冷地笑了一声:小嫩草,这一点心机,要想算计她?还早得很呢!

    早在看见他眼神的时候,她就觉得他在怀疑自己。但那个时候还不确定自己之前那个故事,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只是有隐隐的预感。

    但随后薛廷之却讲了当年的事,且末尾又状似无意地提到饮酒之事。

    她哪里还不能确定?

    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一句“没想到”,一句“本以为”,就足够打消薛廷之之前所有的怀疑了,再加上……

    一点点引人愧疚的小伎俩。

    其实明知道,薛廷之对她,是动了一点点的小心思的……

    陆锦惜觉得自己挺卑鄙。

    但天下又有几个圣人呢?

    所以薛廷之虽对她生出了几分愧疚,可她对薛廷之却没有半点愧疚,只轻轻一叹,便自然地转过了话题,又跟另四个小孩子说话。

    薛迟的话是最多的,罗定方偶尔插上两句。

    薛明璃大多时候在听,但因为今天薛明琅不说话,所以她也只好代妹妹多说两句,勉强维持着屋里热闹的气氛。

    薛迟还献宝一样,拽着两个姐姐去看桌上的宝剑。

    早先罗定方便将洪庐剑的来历都告知过了他,所以此刻他得意洋洋地便将之炫耀了出去,还说等自己长大了,也将是一个佩剑的将军。

    从头到尾,薛廷之都有些走神。

    直到听见那一道温软的嗓音道:“……是太师府的顾大公子送来的谢礼,你都说如今洪庐不铸剑了,哪里又能求来第二柄呢?娘可没那么神通广大!”

    抬起头来,他便瞧见陆锦惜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她面上带着笑意,只轻轻点了薛迟的额头一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将那剑匣盖上,叫丫鬟抱下去,只道:“也是时候用饭了,剑留着什么时候都可以看,还没完了。”

    洪庐剑。

    太师府的顾大公子?

    薛廷之捕捉到了这几个关键的信息,那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忽然就轻颤了一下。一时注意到那剑匣,竟也是昂贵的紫檀木……

    送来的礼物?

    他也不知为什么,一下就想起了当人在屏风后听到的话。

    那是鬼手张来,为他在屏风后施针。屋里来了永宁长公主那边派来的人,似乎将什么交给了陆锦惜。

    后来陆锦惜出去送鬼手张,他从屋里出去,顺手一翻,便发现那像是一本冰人说媒用的名册。

    看上面大部分人的年纪,竟多半是为陆锦惜准备的。

    先有名册,如今又有太师府大公子送来的礼……

    这感觉,很难说不微妙。

    薛廷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并没有动作。

    反倒是陆锦惜回头看向他,笑着道:“今日罗二公子来,你们也都认识过了,一会儿便也留下来用饭吧。我已经叫厨房准备好了,差不多也都有你们爱吃的菜,大公子也留下吧。”

    这一次,其实没有给他留下多少拒绝的余地。

    薛廷之也鬼使神差地没有拒绝,沉默片刻,便应了下来。

    不一时,屋里就摆了饭。

    丰盛的菜肴排在桌面上,几个人都围着圆桌坐着。一开始还奉行着食不言寝不语,但因为有个话痨薛迟,没一会儿桌上就成了战场。

    就连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薛明琅,都因为要跟薛迟抢一块肉,掐了起来。

    陆锦惜还跟以前一样,半点没有阻止的意思。

    看着俩小孩子斗得气鼓鼓模样,她反倒满眼都是笑意,璀璨得好像倒映着满天的星河。

    薛廷之偶一回眸看见了,便一下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

    这一顿饭,前后吃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

    等到喝完了茶,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陆锦惜才吩咐人打着灯笼,送罗定方回府,薛迟自然也跟去送了一段。

    她没拦着。

    剩下的薛廷之、薛明璃、薛明琅三人,也要告辞离去。

    但临走的时候,陆锦惜却单独叫住了琅姐儿,只道:“大公子与璃姐儿先回去吧,琅姐儿先留一会儿,我有话要跟她说。”

    薛明琅本欲离去的脚步,立时一顿。

    她有些诧异,身子也带着几分僵硬,看向了朝着她走过来的陆锦惜……